在我的记忆当中,有一个很小、很美丽、很安静的小院子,这个小院子是我15年前开始居住的,这么多年来,我每次回去,它很神奇,没发生过一星半点的变化,然而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这个院子里失去了我姥爷的身影,失去了他的陪伴。
我从小是在我姥爷的怀抱里长大的,就在刚刚那个小院子里,我们每天在花坛上,抱在一起摔跤,每次我姥爷都是特别滑稽的蜷缩在地上,佯装自己失败,然后笑着躺在地上看着我,打滚、蹦、跳、笑,直到我兴头过了,他才站起来派拍拍身上的土,带着我去旁边的石凳上去休息。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他的看护下,我实在是太依赖这个老人了,不过我不记得他是哪一年去世的,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现在想想差不多有十年了。我记得在他去世的前些天,我爸我妈把我带到医院,他的病房里,我一进到病房,我发现他满头的银发已经掉光了,我还笑他,我说你这样好丑啊,我姥爷没说什么,从旁边拿起了一串一米长左右的一连的去痛片挂在我脖子上,说yanggyang,你看这个像不像哈达,够不够长,我当时乐坏了,我就玩着那个去痛片不亦乐乎,根本没有回答他的话,不过我却忽略了我姥爷复杂的、失望的、溺爱的神情……
我没有注意到,我也真的无法想象这是我这一辈子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在他去世之后,有一天我去我姥爷家,屋里好多的人,来来往往,感觉是在看望什么,我没懂,我一进屋看到一屋的陌生人,我还笑呵呵的端茶倒水,送着水果,我企图在这些陌生人,陌生的长辈中,留下一个有礼貌的、懂礼貌的孩子的好印象。现在我知道,在他们的心里肯定在骂着,你这个不孝顺的小子。我表哥在听完我姥爷去世的消息之后,正吃着午饭,直接砸了碗筷,放声大哭,连我那个不怎么懂事的妹妹也对平常的玩具提不起丝毫的兴趣。而我呢?我竟然把那一天的看望当成了一次热闹的聚会,我现在在想,如果我姥爷可以看到那个场面,他得多么的心酸。
直到有一天我去我姥姥家,我发现我再也不用给这样一位老人留碗筷了,我发现再也不用等着他抽完烟然后加入我们一起吃饭了,这个时候我瞬间崩溃了,我开始恨自己,开始骂自己,两年的时间我浑浑噩噩、无法自拔,我觉得我心里好像有了一个空洞,这个空洞好像无法弥补,我也完全不想弥补,因为我要让这个空洞给我心里带来的撕裂、带来的疼痛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在用我这一辈子最无耻的笑声送走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我永远无法释怀,这么多年,我永远有一种负罪感,当然了,这些年我想起这些事情还是会很悲伤,我会晚上坐在楼梯上抽烟的时候,在心里默默的想着,我今天发生的事,想着是不是可以和姥爷倾诉一下,期待着顺着这一缕清烟能传达到他那里,告诉他你外孙长大了,懂事了,你外孙真的想你了。
当然了,我也不会沉浸其中,因为我始终记着我姥爷之前的一句话,对逝者最好的祭奠,就是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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