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28日上午，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会见部分与会嘉宾，同工商、金融、智库、媒体界人士对话交流。 新华社 图
2017年夏季达沃斯论坛6月27日至29日在大连举行。6月28日上午，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同工商、金融、智库、媒体界人士进行对话交流。以下为新华网文字实录全文：
世界经济论坛创始人 施瓦布：
我们欢迎克强总理。总理先生，在昨天开幕式的演讲当中，您全面地阐述了中国经济发展的政策，演讲非常精彩，今天感谢您再次抽出时间与我们就一些重要的共同关心的问题，再次交流。我知道今天在场的企业家也准备了若干问题，很愿意和您进行交流。
国务院总理 李克强：
尊敬的施瓦布主席，各位嘉宾，很高兴在这个场合和大家见面，进行对话，我乐意回答大家提出的问题。
荷兰皇家帝斯曼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 谢白曼：
李总理，在过去的几年中，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几个重点任务已经确定。我想问，中国在这些领域取得了哪些进展？另外，国际工商界能够为中国推进下一阶段改革发挥什么作用？
国务院总理 李克强
中国近几年来在推进全面深化改革进程中，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重点推进了一些领域的改革，包括对煤炭、钢铁过剩产能进行消化和淘汰。仅去年我们就淘汰了6500万吨以上钢铁和2.9亿吨以上煤炭产能。与此同时，我们也在推动培育新的发展动能，通过降低市场准入门槛、减税降费，减轻企业负担，大量新的市场主体在诞生。
4年间小微企业，或者说企业数量翻了一番，现在总量已经达到2700万户，市场主体超过9000万户，他们在催生着大量的新技术、新业态的产生。所以，中国的改革，尤其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在推进着中国经济的结构转型升级。
大家都知道，国际上一些领域出现产能过剩，这是国际金融危机发生以后很多国家实施量化宽松政策导致的一个结果，需要全球共同努力，来解决这个问题。中国没有推卸自己的责任，而且主动作为。可以说，在消化过剩产能方面，中国为自己的结构性改革作出了努力，也为国际社会作出了贡献。
中国的改革和开放，从来都是并行的。30多年来，开放促进了改革，所以中国在推进改革的过程当中，我们需要外资、外商、外国智力的参与，我们也欢迎外国的企业到中国来，参与企业的兼并重组，我们也要在培育新动能当中，进一步开放服务业对外资的准入门槛，实施负面清单管理。而且中国按照符合WTO政策给予国内企业的一些支持，只要是外国企业在中国注册，我们将一视同仁。欢迎贵公司继续加大在中国的投资力度。
美国江森自控集团董事长 穆安礼：
大家都看到，在过去几年，“中国制造2025”战略对中国提高生产和创新能力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您在回答前一个问题的时候，已经部分谈到我个人关注的某一个领域，就是外商在中国的投资，以及为外资提供公平的环境。我所想要向您提出的问题，是有关未来“中国制造2025”战略在继续落实方面，面临哪些挑战？您认为在落实这一战略方面是否还有什么障碍或者阻力？如果有的话，中国政府将采取什么措施予以应对？
国务院总理 李克强：
“中国制造2025”的提出，是根据中国目前的工业化水平和放眼未来所制定的，核心内容是要提高中国产品和中国装备的质量和水平，一方面，中国制造可以说是已经誉满全球，但是中国制造的水平总体还处于中低端。另一方面，中国的装备比中国制造的水平更低，我们还需要大规模地引进购买国外的装备，而中国制造2025就是要在中外合作中，推动中国装备的水平能够向智能化的方向发展，在现有的层次上不断提高质量。
第一，“中国制造2025”的实施会给中外企业带来巨大的市场机遇，因为中国企业要提高它产品制造的质量，必须提高它的工艺水平、装备水平。在这个提高过程当中我们需要跟发达国家合作，比如我们现在和德国工业4.0有合作，和美国方面也有合作，会有更多的国外装备制造产品和技术进入中国的市场。
第二，必然会有更多的中外企业在装备技术领域合作。因为国外的装备进入中国要有更多市场的话，它需要把产品当地化。比如美国的通用在中国现在已经占了17%的市场份额，但是它是和中国企业合资的，它按照中国的道路状况、气候条件等进行了改造，所以在中国的市场份额不断地扩大。有一点，我要强调，这种合作是企业自愿的，是有利于开拓中国市场，甚至第三方市场的。中国政府不允许中国企业强迫对方转让技术，或者侵犯知识产权。
第三，关于在“中国制造2025”有关领域，比如绿色发展领域、《巴黎协定》、世贸组织都鼓励政府予以政策支持。只要是外国的企业在中国注册，中国政府将给予和内资企业一样的政策支持。
现在对“中国制造2025”有一种误解，好像我们出台的这些政策的目的是将来不买国外的装备了。第一，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个全球化的世界，企业购买装备有他自主的选择。我们在这个开放的市场下应该给企业选择的权利。第二，任何一个国家都愿意提高自己装备的质量和水平，这本身是无可非议的，但是关起门来提高自己装备的质量和水平，在全球化的条件下等于是闭门造车，是达不到应有的目的。第三，中国这样巨大的市场在追求产品质量和装备提升方面，自身的水平提高了，也必然会促进世界市场的扩大。
美国Salesforce公司主席兼CEO 马克·贝尼奥夫：
非常高兴今天能够有机会再次来到夏季达沃斯。昨天我认真聆听您的演讲，感觉到深受启发。自我出席夏季达沃斯这些年以来，在美国国内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也很愿意聆听您对于这些形势变化有什么评论？
另外，我知道中国政府高度重视中小企业的发展，以及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推进，在其他场合，以及在去年夏季达沃斯的时候，我都有机会听您谈到有关这些问题的看法，所以我想特别了解的就是，在当前不断变化的大背景之下，中国在推进这些方面的努力面临什么样的挑战？或者复杂因素？从美国企业而言，从国际工商界的角度而言，我们能够再做些什么，更加富有意义地来帮助中国推进相关的努力，包括在“一带一路”倡议下的合作？
国务院总理 李克强
中国和美国分别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中美关系的稳定发展，尤其是经贸关系的不断扩大，不仅可以造福两国人民，而且有利于世界的和平发展与合作，不管两国国内形势有怎样的变化，有一点，我们是抱着坚定的信念，就是中美关系几十年来有风雨，但是一直是向前行的，尤其在经贸关系上面，我们从建交前的10亿美元左右的贸易额，发展到去年5000多亿美元，中美已经是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
中国政府着力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首先是从就业考虑的，因为中国每年新增城镇劳动力1500万人，就业压力较大，而大企业要提高效率，甚至要更多的应用机械手、机器人，他的就业容量实际上是在下降的，我们通过放宽市场准入，每天新增1.5万户以上小微企业，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现在小微企业已经占了中国就业岗位的80%，这是包容性增长的基础。
第二，“双创”是适应创新需要而推动的。因为在新一轮工业革命过程当中，市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是个性化的市场需求在日益地增长，甚至是呈倍数或几何级增长，这需要有比较灵活的经营模式、创新方式和组织结构，而中小企业在这一方面有很大的适应性，用中国的俗语说，就是船小好掉头。
第三，“双创”适应了大中小企业融通发展的趋势，因为不仅是小企业在进行创新以适应个性化的需求，现在中国的很多大企业也在进行定制化的生产，以满足市场多层次的需要，这样也要对内部组织结构进行改造。我昨天在会上讲了，我这次去考察了大连的一家装备制造企业，它在它的生产线上就产生了诸多个创客空间，每个小团体可以对生产线上的产品进行个性化改造，以适应市场需求。虽然这个企业生产的是大型的产品，但是它的个性化定制已经占到85%。不仅是这家企业，中国很多的大企业都在这么做。
当然，在推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过程当中，我们要克服一些困难。
首先，从政府角度，要砍掉自己既得的利益，降低市场准入的门槛，同时要用更多的精力来进行事中事后监管，使这个市场的竞争是公平的，是不允许假冒伪劣、坑蒙拐骗、侵犯知识产权发生的。这对政府转变职能是一个重大的考验。
第二，对金融发展也是一种新的挑战。因为中小企业贷款可能在全世界都是一个难题，在中国也是这样。银行家们总愿意把资金贷给那些大企业，所以现在我们在推动发展普惠金融，在政策方面给予一定的支持，让他们尽可能的向中小企业倾斜贷款。
第三，是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因为中小企业在不断创新，而且又和大中企业融合发展，如何保护知识产权，如何通过保护知识产权来激励发明者、创造者，这是一个要探索的问题。现在我们中小企业发明专利的申请量占到70%，但是这里面的确会有一些纠纷，在大企业推动创新方面，如何拓展容纳创客的空间，让生产线上有诸多的小企业，这些小企业怎么和这个大企业进行分配，来促进共同发展，这也是个需要探索的课题。
我刚才举例的大连那家企业的企业家很有远见，当生产线上的创客空间对企业产品进行个性化改造后，所创造的价值是企业家和这个创客空间三七分。我就问谁是三，谁是七，企业家回答说，创客们是七，我是三。我说你很有勇气啊，你把大头让给了创客，他回答说，如果没有他们，我不要说三，连一都拿不到。这就说明，知识产权既要保护，又要能够有激励的机制，需要我们在探索中前行。这些创客们虽然用的是这家企业的设备进行创造，但这个企业家认识到这些创客们的点子比设备更有价值，要让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认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谢谢。
南非非洲彩虹矿业公司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 帕特里斯·莫特赛比
我是一位来自南非的企业家，在2013年金砖机制建立时，我是金砖机制项下商会的首位主席。我们看到金砖机制的发展给相关成员国，尤其是给非洲国家带来了极大的益处，我们都从中国的经济增长和与中国的经贸关系中受益，我相信全世界也会从中受益。我想问的问题是，世贸组织贸易便利化的协定已经于今年年初生效，中国一直是贸易便利化的积极支持者，您认为在该协议的执行过程中会遇到什么样的挑战？中国会采取什么措施来进一步推动全球贸易的便利化？
国务院总理 李克强
你问的问题很重要，尤其是现在逆全球化的一些思潮抬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十年来，大概各国出台的贸易保护措施不下3千项，所以2013年世贸组织通过了《贸易便利化协定》，协定的生效不仅是有利于世界经济的复苏，而且还对引导市场预期有重要的作用。
中国参与签署《贸易便利化协定》，这是中国加入WTO之后签署的第一个多边货物贸易协定，而且在不到两年的时间，中国国务院就通过了国内的法律程序，批准这个文件，但现在还有近三分之一的国家没有履行国内程序。我们希望各方能够共同努力，使《贸易便利化协定》在今年真正全面实施。据专家们估算，这至少会增加1万亿美元的贸易额，对世界经济的稳定复苏无疑是有益的。
中国不仅要履行这个协定，而且要根据自身国情尽可能地推进贸易的便利化。首先，我们要推动单一窗口，把体制内部很多分管部门合并成一个窗口，简化企业在通关过程当中的手续。第二，就是要缩短通关的时间。我们今年将把通关时间再缩短三分之一，而且跟国际最先进的通关程序、时间进行对标，争取在不太长的时间内达到世界先进水平。第三，加强国际合作，特别是监管部门进行监管的相互认证，使得企业在通关过程当中避免重复认证，减少成本。
这些都是基础性的措施，但是我认为最关键的是，我们一定要树立一个明确的思想，就是自由贸易是推动世界经济复苏的良药。在推动自由贸易当中，贸易自由化、投资便利化是自由贸易的重要特征，大家都以开放的心态来推动自由贸易，会使消费者有更多的选择，也会倒逼本国的企业创新升级。当然也要考虑各国的国情，避免对于某行业冲击过快，可以有一些缓冲的措施，这需要互谅互让，协商来解决，但是大方向是应该坚持的。
世界经济论坛创始人 施瓦布：
总理先生，我也想借这个机会问您一个关于互联网和数字化发展的问题。近年来我们看到“互联网+”已经成为中国的国家发展战略，另外随着数字化的进一步发展，已经很难区别传统产业与数字化产业，他们彼此之间在实现融合的发展。我想请问您自己对于这种发展有什么体会？认为数字化发展在中国还面临什么样的挑战？尤其是国际工商界如何能够更加有效地参与到中国的数字化发展进程中？
国务院总理 李克强：
互联网诞生以后，产生的“互联网+”新业态，可以说是层出不穷。大数据的发展已经成为一个潮流，我们只有顺应这个潮流，才能够抓住新的机遇。但与此同时，传统产业确实在经受挑战，我曾经举例说过网购和实体店就有过冲突，或者说是不协调的痛苦经历，但是现在实体店也在进行网上销售，反而增强了它的实力。所以，挑战是巨大的，但是应对挑战的办法更多。
中国在大力推动“互联网+”，这本身就是面向全球的。我们有很多云平台是在吸纳国外的企业乃至于个人参与的，云平台上外国企业注册的数量在大幅度增加。在基础电信和增值方面，中国也对外资开放了很多业务，这在发展中国家可以说是最高开放水平。所以外国投资者在这个领域有着巨大的发展空间。
同时，中国用手机上网的用户已经达到9亿多，互联网上网人是7亿多，同时我们还积极推进跨境电子商务，所以说外国企业利用这样的平台来销售你们的产品和服务，只要你们能想到，可能就能做到。中国政府也会采取包容审慎的监管方式，让你们和中国的企业共同发展，为中国的经济助力，使中国人民的生活更方便。
当然，网络要吸引更多的消费者，安全是前提。我们需要共同努力来打击网络欺诈，和通过网络销售假冒伪劣的商品，乃至于盗取商业秘密。按照会议的规定，这场活动还剩下1分半钟，我想强调一下刚才几位企业家都做了提问，但前面你们也都介绍了你们企业自身，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和媒体，不仅关注他们的提问和我的回答，也要关注他们企业所取得的业绩，以及对中国现代化建设的支持。谢谢你们。当然我还要补充一句，这个规定的时间是施瓦布先生做的，我是开放的。
世界经济论坛创始人 施瓦布：
谢谢总理今天能出席对话会，跟我们既分享了战略思想，也有许多具体的政策措施，特别是给我们举出了鲜活的例子，也感谢您率领这么重量级的中国政府代表团参加今年夏季达沃斯，我们祝中国政府在落实它的各项发展战略上继续取得巨大的成功，世界经济论坛和在座的各位企业家也会继续积极参与和支持中国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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