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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自反盗猎第一线的报道(二)·中国新闻

作者: 来源:admin 关注: 时间:2018-09-17 06:19

雪夜追击盗猎者——发自反盗猎第一线的报道(二)
1999-07-20 16:18:29

  南方网讯 今年6月20日至7月10日,北京青年报记者随“野牦牛队”进入可可西里,参加了他们的夏季反盗猎。

  雪夜追踪

  6月24日,我们到达了太阳湖(5300米),这是当年索南达杰牺牲的地方,东侧就是青海省最高峰-——布喀达坂峰(6860米)。湖边宽阔的草滩上,大群的藏羚羊正悠闲地吃草。

  在太阳湖畔的四道沟矿场休整一夜后,我们出发去西边的巍雪山(5814米)巡查。

  上午11点,梁书记发现一道可疑的车印进了布喀达坂峰后面的山沟,就带着韩沙力海和嘎仁青的车去查看。小陈的车和朱智的车带着另一辆民工的军绿色北京吉普(队员们把它形象地叫做“黄球鞋”)继续去巍雪山。

  此后的8个小时中,我们这3辆车不断陷车,一共走了不到3公里。傍晚7点,我们终于下决心掉头,去追赶梁书记。追到布喀达坂峰后面的一道小山沟里,发现一堆灰烬还冒着烟,旁边有一辆残破的手扶拖拉机。我们估计这是梁书记他们抓了盗猎团伙后丢弃的。再往前不远,一个炉子正旺盛地燃着,还有一些帐篷的碎片和无数的车印,这一定是梁书记他们又抓了一个盗猎团伙。

  我们无法确定哪一道车印是梁书记他们的,就认定一道车印追了下去。渡过一条宽阔的,流淌着好几条金色溪流的河床,前面是茫茫无际的雪原。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我们打亮大灯,开足马力往前追。七拐八拐,朱智的车和“黄球鞋”跑丢了,前面的许多车印中,却没有一条象是新的。

  我们只好沿原路返回。走了半天,前面出现一个灯光,并一闪一闪地向我们打招呼。我们径直向它驶去,灯光却灭了,而且再也没有动静。我们不禁疑惑起来:它是否隐蔽起来在打什么主意?正在这时,灯光扫到之处,“黄球鞋”正停在路中。

  “黄球鞋”上的人告诉我们,朱智的车淹在河中,发动机进了水,无法启动。并说他们知道去巍雪山的路。我们就按他们指的路走,打算先到巍雪山再说。又是七拐八拐,已到午夜1点,小陈已跑得晕头转向,全不知身在何处。远处又闪出一个灯光,并不断闪烁,似在打招呼,又象在示警。小陈立即打亮了警灯。前面又出现了第二个灯光,两个灯光缓慢地靠拢,象在引导我们的车。到了跟前一看,果然是梁书记和嘎仁青的车。

  原来梁书记他们和我们分手后,在布喀达坂峰后面的小山沟里抓到3个盗猎团伙,共8个罪犯,缴获两辆手扶拖拉机,一辆旧北京吉普和140多张藏羚羊皮。他们押着罪犯去巍雪山,路上不断陷车,直到现在才走到这里。我们的灯光出现后,他们以为又来了一个盗猎团伙,正打算来追,却见亮起了警灯。于是他们知道:小陈来了。

  大家把缴获的东西重新整理装车,准备去巍雪山。刚一启动,小陈的车就出了故障,修了半天。修好后没走几步,小陈的车就陷进泥里,然后嘎仁青的车也陷了。扎西才仁开着缴获的车向前走了几百米也陷了。梁书记的车走了几公里后也陷了。虽然已经一天没吃饭,大家仍喊着号子,拼命想把车拉出来。1小时后,疲惫不堪的人们放弃了这个打算,坐在车上睡着了。

  几公里外,梁书记几个人也坐在车上,静静地等着天亮。

  这时已将近凌晨5点。万籁俱寂。夜空中一轮皓月,把清光洒向大地,似乎在替我们守望。美丽的可可西里正静静安睡。

  坐困四道沟5天后,我们回到太阳湖旁的四道沟矿场,却发现装给养的东风卡车没有按时到达。它还陷在120公里外的烂泥滩里,日嘎和桑珠多杰留在那里挖车,已经一周了。

  我们的汽油已经用光了。在这个严重缺氧的地方,又加上不断陷车,汽车每跑100公里,至少要用40公升油。我们带的油已全部烧光。而偌大的四道沟矿场,竟没有哪一个矿主有多余的汽油。

  梁书记派小陈和义加开车去东风卡车那里,拉一些油回来。其他人原地等候,待有了油再去巡山。两天过去了,小陈的车没有回来。第3天下午了,小陈的车还没有到。望眼欲穿啊。吃饭也成了问题。

  在整个可可西里,食物都十分贫乏。最常见的食物是烙的大饼和蒸的面团,统称“馍馍”,米饭很少见,能吃上面条就是打牙祭。这里的开水不到70度,米饭和面条都是半生不熟。蔬菜基本上限于圆白菜和土豆两种,肉类没有,水果更没有。野牦牛队老在路上奔波,很少有时间做饭,连开水也喝不上,总是处于半饥饿状态。一天只能吃上一餐是经常的事,有时一整天都吃不上饭,方便面也大部分是干吃的。回到四道沟后,方便面已经吃完,又没有做饭的工具。每到吃饭时,队员们就到矿上去要馍馍,睡觉也跟民工们挤着睡。

  但哪一个矿主也没法长时间免费供养这么多张嘴。两天之后,矿主不悦的举止就在传达着“逐客令”。更糟糕的是,盗猎者在太阳湖畔活动猖獗。

  这天半夜,梁书记打野兔回来,发现太阳湖边有3个灯光。他进沟借了一辆车,叫起谢周、嘎仁青和扎西才仁,带着枪赶出沟去。但灯光全都不见了。第二天他们又开这辆车出去巡逻大半天,仍然没找到盗猎者,只见到一些母藏羚羊的尸体和失去母亲、被鹰鹫活活啄食的小羊羔。这时,这辆车的油也用光了。

  晚上他们抱回一只脐带未干的小羊羔,用奶粉喂养。一个矿主冲他们大喊:你们捡羊回来干什么?能抓回人来才是本事。

  这天凌晨,3辆盗猎者的车开进四道沟,停在嘎仁青的车旁。盗猎者一看清这是辆警车,立即掉头就跑。天亮大家起床后,一个矿主用这事挤兑我们。谢周憋了一口气在胸口,带着人步行出沟,把草滩上的车印仔细勘察,搞清了盗猎者的去向。但无奈何的是没油。下午,一个矿主进沟来,向梁书记举报了盗猎者的去向。梁书记和他达成协议,向他借了一些油,带了谢周、嘎仁青、两个小队员和我,一共6个人,开着嘎仁青的车(这是我们唯一可用的车)去追盗猎者。

  嘎仁青憋足了一口气,拼命踩着油门,越野车象脱缰野马一样狂奔到草滩上,冲向对面的山沟。这时,谢周一眼瞥见我们的东风卡车正停在2公里外的草滩上。

  追击盗猎者原来,日嘎、桑珠多杰在小陈和义加的帮助下终于挖出东风车,开到四道沟来。而小陈的车却坏在30公里外的路上。

  我们随东风车回到沟口,卸下车上的给养,给嘎仁青的车加满了油,把两个小队员换成日嘎。傍晚7点,5个人又出发了。

  进对面沟口不久,前面隐隐约约来了两辆车,我们的车立即警觉地停下。车到跟前一看,却是朱智和韩沙力海的车。原来朱智把车从河里打捞上来,在韩沙力海的帮助下修好,开到四道沟来找我们。朱智看见我们只有5个人,表示要跟我们一起去,韩沙力海也立即掉转了车头。这样我们就有了两辆车,7个人。

  要跟盗猎者面对面较量了。人们的每一根神经都高度兴奋,几天来的沉闷空气一扫而光。几双鹰一样的眼睛机警地扫视着路面,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迹象,并不时停下车来,仔细检查路上的车印。嘎仁青放起了音乐,西北风格的歌曲一首接一首飘出来,人称“野牦牛队歌星”的谢周也跟着唱起来。日嘎是个开朗快活的小伙子,每当放到他喜爱的曲子,他就要抢先半句放一嗓子。

  11点时,冰雹刷刷打了过来,路又难走了。不一会儿车陷住了,大家全都下来推。又陷了,又推。12点后,路面开始上冻,不再陷车。不久,一道用沙堆成的路障挡住去路,车印在这里消失了。梁书记和日嘎仔细勘察后,决定掉头沿原路去找。

  我们在这一带转了一个小时,在每一个方向都仔细辨认,始终没找到车印。最后日嘎决定做100米半径范围的搜索,他的手电光柱在草滩上闪来闪去。谢周和嘎仁青在车上聊起来,说在这么多天的饥饿后真想吃肉,哪怕是人肉,并计划在抓到盗猎者后先烤一个来吃。

  日嘎回来了,宣布没找到车印。我们又沿原来的路往回走,到了路障处,终于在相反的方向找到了车印。就在车拐弯的一刹那,车灯照见草滩上一个黑色物体,日嘎捡起来一看,是一块新鲜的藏羚羊肺叶。

  大家精神大振,齐声嚷着“追追追”。车颠簸着,涉过一条条溪流,一道道小丘。夜深了,难耐的困意袭来,车内渐渐沉寂了。谢周猛然拧开了录音机,强烈跳跃的旋律充满了车厢,东倒西歪的脑袋又都抬了起来。突然,日嘎和朱智挺直了腰,急促地说:“看。”

  地平线上有一个清晰可见的灯光。这时是凌晨2:30.子弹都上了膛。越野车加快了速度,不久远处又出现了一个朦胧的灯光。车驶近第一个灯光,可以看出一个越野车的轮廓,半陷在河床中间,但没有任何动静。我们的车停在几米外的河边,看来车上的人正酣然大睡。日嘎和嘎仁青持枪趟过齐腰的河水,从两个方向靠近了车。“不许动。都站起来。把枪交出来。”不一会儿,4个罪犯被押到岸上。

  罪犯交代,他们共有3辆车,13个人。

  日嘎、嘎仁青和朱智又持枪冲向远处的灯光。几分钟后传来几声枪响。又过了一阵,3个人押着8个罪犯回来了,裤子全都湿透,大衣下摆都结了冰。他们说,有一个罪犯逃走了。

  梁书记拿出一瓶藏了多日的酒,让他们3人都喝上几口,再把剩余的抹在腿上。这时是凌晨3点,黎明前最冷的时候,两辆车的发动机始终隆隆响着,以便放出暖气,暖暖他们冻僵的腿,烤烤湿透的毛裤。日嘎由于大获全胜而高兴得大说大笑。很快大家都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只有嘎仁青监视着12个罪犯。

  东方发白了,太阳从雪山上露出脸来。日嘎醒来后仔细看了看周围的地形说:“这是沙里河。”这里已在新疆境内。

  我们清理了战利品,仅汽油就有10多桶,还有一大堆药品和187张藏羚羊皮。把3辆车从河里拉出来,我们押着犯人和车辆往回走。下午2点,我们沿布喀达坂峰西侧的一条金色溪流驶出山沟,回到四道沟的营地。

  小羊羔跑过来迎接我们。我们对它说:我们已替你妈妈报了仇。

  梁书记在路上又拣回一只脐带未干的小羊羔。

  永远的记忆我不必再赘述当天晚上就逃掉几个犯人,队员们四出追赶,度过了一个紧张不安的夜晚;以及随后的一场暴风雪中两只小羊羔相继死去。我也不必再赘述我们押解着犯人和缴获的车辆,在寒冷,泥泞,不断下雪的可可西里跋涉了6天,终于回到格尔木。

  我的脑子里始终印着这样一幅画面:3个野牦牛队队员拉着一条钢丝索去拉陷住的车,最前面的一个突然跪下,膝盖和手臂着地,屁股撅得老高,脸颊埋进了地面,就象一个虔诚的宗教信仰者正在朝拜。1分钟后,他站起来走了。第二个人走过来,重复了这个动作。第三个人也重复了这个动作。我走过去一看,原来野草丛中积了一汪清清亮亮的水,他们是爬在地上喝这水。

  这是真实的一幕。在可可西里,冬天缺少淡水,夏天虽然不缺,野牦牛队却很少有时间烧开水,队员们就经常从河里、或车轱辘坑里、或草丛里直接喝生水。这种旁人看来十分凄惨的境况,他们却用自己乐观、开朗的天性演变成了轻松的喜剧。

  在可可西里的三周是人生难得的经历,类似上面这样的记忆太多太多。

  难忘困在冰雪路上的夜晚,坐在车里听高原长风在天地间翻卷怒号;难忘午夜在茫茫雪原上,齐心协力辨认着车迹、鼓捣着越野车前行时那种同生死共患难的感觉;难忘在呼啸的狂风中、在如子弹般横飞的冰雹中,队员们埋头挖车、列队拉车的身影;难忘最冷的一个夜晚,队员们给我盖了5件被子和大衣;难忘驶出布喀达坂峰西侧的金色溪流那一刹那的心跳;难忘追捕盗猎者归来,看到小羊羔迎面跑来时那种且喜且悲的心情。

  但我最难忘的是野牦牛队的歌声。那在风雪中挖车一天后仍不时响起,搅动着静静夜空的歌声;那在暴风雪围困的小帐篷中伴着嬉笑扬起的歌声;那追击途中昂扬兴奋的歌声;还有日嘎在长时间修车后,突然从嘴里冒出的一声忽高忽低、没有任何韵律和节奏,却发自心底的快活长吟;还有小扎多在阳光下仰着头,自由自在、如痴如醉对蓝天信口哼出的藏歌。

  我无法探究他们为什么能以如此乐观的态度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这也许正是野牦牛队之为野牦牛队的根本。(编辑: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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